南昌矿机：泥“砂”俱下

  长江边，一个小男孩在江滩上独自玩耍。赤着脚、光着膊，好不自在。江滩经多次洪水冲刷形成，江沙细腻、绵软，很适合用来堆砌、塑形。小男孩喜欢用江沙来堆砌各种建筑，城堡、长城、沟渠，或者就是一个小沙包、小沙坑，累了，拿起一根树枝，在沙滩上写字、画画。

  彼时的李顺山不会想到，若干年后，就在这条江水的中上游，将会建起大坝，大坝所生产的电力，将会惠及千万人口。而建大坝，要使用到“砂”，而自己将会大坝建设提供制作砂石的机器。

  《奕泽财经》获悉，深交所上市审核委员会定于2023年3月13日召开2023年第9次上市审核委员会审议会议，审核南昌矿机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南矿集团”）的首发事项。

  生长在长江边的李顺山，似乎从小到大一直与砂结缘。大学毕业之后，李顺山分配到长江水利委员会设计院，亲身经历中国砂石行业从规划设计、施工建设、生产管理到装备制造的发展巨变的过程。

  1987-1997年，李顺山先后担任长江水利委员会施工设计企业室副主任、代主任；施工设计混凝土技术室副主任。期间参加了国家“八五”重大科学技术攻关项目《三峡工程料源规划》，主持设计了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机制砂系统—三峡下岸溪800吨/小时人工砂加工系统的设计。

  1997-2007年，李顺山加入国际知名矿机集团瑞典斯维达拉工业集团，出任破碎筛分事业部中国区总经理。随后加入瑞典山特维克工业集团，担任山特维克矿山工程机械（中国）有限公司副总裁。2007年，李顺山加入南昌矿机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担任董事长。无论是特维克，还是南矿集团，都是从事砂石骨料破碎和筛分设备研发和销售的企业。

  李顺山也在《长江沙滩回忆》的自传文章中写到“我的命运，也许因了那段沙缘，就把人生给安排了”“我心中对沙的热爱从未淡化，他不仅为我带来快乐，也为我谋得生计”。

  南矿集团的招股书显示， 南矿集团历史起始于1970年成立的南昌矿山机械厂。而实际上，南昌矿山机械厂于1965年建厂，建厂规格不低，是原机械部、煤炭部指定生产洗选设备、破碎筛分设备的指定单位。到了90年代，被认定为地方国营企业。

  2003年，经过改制，成立了南矿有限公司，由地方国营变为私营企业。国企改制完成之后，李顺山出资269.76万元，出资占比 66.61%，掌握了南矿有限的控制权。

  2021年，南矿有限进行股份制改革，改革完成之后，李顺山持股49.12%，成为第一大股东，成为公司实控人。

  从国有企业南昌矿山机械厂到即将登录深交所主板的南矿集团，在这一过程中，有两大疑窦。

  2003年，南矿机械进行改制的时候，李顺山恰好担任山特维克矿山工程机械（中国）有限公司副总裁。山特维克是一家瑞典百年企业，其基本的产品为矿山设备，包括破碎设备、筛分设备，主要客户为国内大型矿业公司和工程水电公司，如神华集团、鞍山钢铁公司、江铜以及三峡、小浪底、龙滩、小湾等水电工程单位。

  《奕泽财经》认为，李顺山及其团队，对砂石骨料破碎和筛分技术和市场格局，势必了解非常，其势必熟知国内从事该类设备研发的厂家、技术水平以及市场地位。所以，收购当时的南昌矿山机械厂，李顺山是有备而来，而非命中注定。

  在南矿集团的《招股书》中，以大量篇幅说明了南昌矿山机械进行国企改制的过程和细节。《奕泽财经》认为，国企改制工作，最为关键的就是资产评定估计，最为难缠的就是员工安置。地方政府机构往往会未解决“员工安置问题”而放松乃至纵容“国产评估乱象”。

  2003年，南昌矿山机械改制的过程中，净资产评定估计为405.38万。这是第三方资产评估机构给出的数字，并未经过地方政府的清核。李顺山等南昌有限的股东在支付了职工安置费456.81万元以后，将这一机械部指定的矿山设备国企“收入囊中”。并且，在改制的时候，南昌矿山有限还是“未成立”状态，等于是“私人将国企买下”。因为彼时未签署产权转让协议，也未厘定产权所属，故此，土地、厂房、设备等资产也归为“私人”。

  不难看出，在彼时国企改制法制不健全的背景下，具有一定地位的“矿山机械企业”就被稀里糊涂地卖给了“私人”，成为“个人私产”。

  李顺山早期的“三峡混凝土实施工程技术”研究经历，应该很容易接触到大型工程企业的人脉，另外，而后李顺山国外矿山装备公司的履历，更让其熟知国内央企的运作模式。

  《奕泽财经》也从《招股书》中看到，包括华新水泥、葛洲坝、中国建材、中国电力等众多工程央企、建材央企以及矿业央企，都是南矿集团的客户。另外，《招股书》中还提到了三峡工程、白鹤滩工程、防城港核电站、岭澳核电站等国家级、战略级建设工程，南矿集团都有参与其中。

  《奕泽财经》观察到，虽然南矿集团表明自身以“整机+后市场”策略开拓市场，但是，从财报看来，整机仍然是南矿集团的主要收入来源，后市场业务仅仅占到了两成不到，而整机业务占到了八成。

  《奕泽财经》认为，当企业的客户市场话语权较大，处于市场强势地位，企业市场销售和应收账款两个方面，有几率存在一定“问题”。

  果然，会计事务所对南矿集团对企业收入和应收账款真实可靠性，也保留了意见。

  立信会计事务所认为，南矿集团主要收入来源于破碎、筛分等设备产品的销售，从而存在管理层为了达到特定目标或期望而操纵收入确认时点的固有风险；

  立信会计事务所还认为，因应收账款余额重大且坏账准备的评估渉及管理层的重大判断。

  故此，会计事务所将收入和应收账款作为“关键审计事项”，并且“ 立信会计师不对这些事项单独发表意见”。

  《奕泽财经》从立信会计事务所对事项的单独列出以及“用语措辞”中认为，南矿集团“收入确认”以及“应收账款”或存可推敲之处。

  “收入确认”方面。《奕泽财经》认为，包括破碎、筛分、大型集成等设备，定制研发、组织生产、销售售后等阶段，从销售意向到收入进账，周期较长，加之国有企业在回款等方面，审批环节众多，进一步拉长收入确认周期。南矿集团管理层有“尽快确认收入”的冲动，当然，客户也愿意配合“收入确认”。报告期内，南矿集团营业收入为 3.93 亿元、4.98 亿元、7.25 亿元和3.74 亿元，近期收入增福较高。

  “应收账款”方面。《奕泽财经》查询到， 南矿集团报告期内应收账款账面余额分别为 27,218.00 万元、 22,945.52 万元、14,732.00 万元、17,985.13 万元，坏账准备余额分别为 3,188.09 万元、2,803.71 万元、2,092.95 万元、2,538.98 万元， 账面价值分别为 24,029.91万元、20,141.81万元、12,639.06 万元和 15,446.15 万元。坏账准备比例较低，应收账款占比不低。即便是大型央企客户，南矿集团同样面临“要账难”的问题。在此问题上，过低的坏账准备以及过高的应收账款，往往成为上市企业随意左右利润的基础。例如，2020年，中国铝业通过大幅计提资产减值准备，直接由盈利变为亏损。我们不排除，南矿集团在上市之后，通过此种财技操控财报的可能性。

  从《招股书》而言，南矿集团存在如上“纸面问题”。除此，南矿集团在现实中存在的问题，也应引起注意。

  南矿集团提交上市，大背景、大环境、大市场是——环保政策的趋严、大型设备智能化以及“基建狂魔”的地位。

  从2020年开始，我国全面禁止在长江流域采砂，地方政府迅速跟进，大量的河道禁止采砂。砂石属于一种不可再生资源，其来源有河砂、海砂以及机制砂。海砂不能用在建筑，河砂全面禁采，能依靠的只有机制砂。

  这正是南矿集团兴起的原因，其生产的破碎、筛分等设备大多数都用在机制砂生产，避免对天然河道生态进行破坏。

  但是，从研发情况下，虽然南矿集团的专利数量较多，主要以实用专利为主，发明专利不过十余项，并且发明专利多在2016-2019年之间取得。近些年，没有一项自主研发的发明专利。

  《奕泽财经》也从可靠信源获悉，南矿集团“吃老本”的情况，已经在企业内部被提及。

  随着我国对一批小型、污染建材和制砂企业的取缔，制砂企业多是大规模的公司，制砂来源多是大型砂矿，需要匹配大型的制砂装备、成套的制砂装备以及高效的制砂装备。大型化、智能化、定制化是对南矿集团的技术方面的要求。而此类技术的实现，往往需要研发投入以及时间。从技术层次看，高端、大型、智能破碎筛分的技术，芬兰美卓、瑞典山特维克、美国特雷克斯等处于领先地位。

  虽然南矿集团认为，公司整机技术一般，但是后市场服务优势显著，而国外装备企业后市场服务恰恰是短板。

  《奕泽财经》并不这么认为，矿山机械国外企业早在90年代就进入中国，并且已经服务国产化，响应时间和效率，理应不差。而自称“后服务市场”占据优势的南矿集团，零部件销售、维修等后服务市场收入占比两成不到。说辞和收入数据，明显自相矛盾。

  《奕泽财经》还认为，近些年，国内大型装备制造存在诸多“国内的壳子、国外的核心”问题。南矿集团是不是真的存在此类问题，不得而知。

  我国固定资产投资长期稳定在高位，包括工程水利、交通工程、农村基建、房地产等等，这一些行业，都对砂石有刚性需求，促进制砂行业的发展，相应地，也提升南矿集团装备的销量。

  但是，《奕泽财经》认为，鉴于南矿集团的销售模式分为直销和经销。并不是所有的制砂设备都流向了大规模的公司、品牌企业，也存在一些设备销售给了小型砂厂、小型采矿公司等。《奕泽财经》观察到，南矿集团的非直销客户中，不少都是市县级的商贸公司。也就是说，南矿集团对产品流向的把控十分松散，有理由怀疑，一些南矿集团设备被“非法采矿”“非法采砂”企业所购买。

  即便是南矿集团的直销客户中，也存在大量纠纷。南矿集团目前司法纠纷案件超过40多起，《奕泽财经》查询发现，其中大多都与销售回款有关，并且，被诉方多为中小企业。

  我们不怀疑，南矿集团在制砂、矿场处理装备领域的雄心，那胸中，必有壮志；我们也不否认，南矿集团与“砂”的缘分，那梦中，有一个小男孩的纯真。但是，结合南矿集团的历史发展脉络，以及南矿集团《招股书》和经营中存在的种种问题，我们有理由怀疑，南矿集团的市场地位；我们不太相信，南矿集团能够走出很远。